【均立】红豆
灵感来源：@友野信
相府中一直私底下流传一个谣言，那总管何立与宰相秦桧之间必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边休息时，几个士兵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淫秽的笑声。
孙均向来是不爱听人八卦的，但那其中隐约有着何立的名字，让他忍不住侧耳旁听。
这个事情在相府中早已大肆流传，但孙均是第一次听说，瞬间怒从心起，本就冷硬的表情变得更加生人勿近，那寒意仿佛要将这天地冻伤。
“你们很闲吗？在这里散播谣言！”
那几个士兵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只有个刚入府没多久的新人梗了梗脖子，扬起脑袋
“本来就是，之前夜巡，我还瞧着何大人半夜前往宰相住所呢！”
孙均额角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吱作响，拎着那人领口将其扯了出来，扬起刀就要砍了他的脑袋。
“哟，这是怎么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何立摇着折扇，带着笑意，步伐不疾不徐的走来。
孙均放下刀，脸色有些不自然
“只是手下的兵犯了些错罢了。”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好几日未曾见过面了，不是没有交集，只是孙均在单方面躲着何立。
因为…..
孙均忍不住抬眸扫了一眼何立的腰，又像是被烫到一般连忙收回视线。
前几日宰相摆宴，孙均喝了些酒，何立却是显得喝多了，也不知是谁主动，两人滚在了一起。
那夜的翻云覆雨仅存片段在脑海中，那时的何立….仅是想着，孙均便红了耳根。
后来，何立倒也没什么反应，但孙均却开始躲起他来。
“能让孙副统领如此生气，怕是犯的错不小啊。”
何立语带调侃，站定在几人面前，孙均不敢说出那兵的话，只能低头，声音有些干涩
“大人此番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何立眸光一转，落在孙均的身上，片刻后，合起折扇，朝着孙均肩上一敲。
“劳烦孙副统领随我来。”
跟着那抹青色的身影，孙均走到一处隐蔽的拐角，何立回头正色道
“近日云衔山山匪猖狂，连圣上都知晓此事了，宰相命你带三千精兵前往，势必剿灭匪徒。”
孙均抿了抿唇，应了下来，何立见事情说完，转身想要离开，孙均心中一紧，下意识握住了他清瘦的腕骨。
何立略带惊诧的回头
“孙副统领这是…”
孙均嘴唇挪动，话还未说出口，耳根子已经染上绯红，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
“你…我….”
何立心下了然，抽回了手，语气冷淡
“孙副统领若是想提那日的事，大可不必，不过是酒后犯错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话说完，何立转身离去，徒留孙均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酒后犯错罢？轻松便想将此事翻篇，孙均可不答应，说到底，还是孙均对何立有些道不出口的情愫罢了。
当日，孙均带领兵马出了宰相府，五日后又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
赶到时已是黄昏，同宰相汇报此事时，何立也在场，孙均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飘向何立。
五日未见，这五日孙均对他日思夜想，如同被下了蛊一般，何立却是神色如常，只在他进门时上下扫了他一眼，而后再也未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孙均心有不甘，但更多的还是委屈，怎么会有人铁石心肠，那般亲密之事都做过了，还如此冷漠。
当日夜里，孙均到了何立住所，却被通知何大人不在府内，脑中瞬间闪过那谣言，心中憋闷极了，往日的被冷淡和着醋坛子一翻，原本不相信的事情也变成了怒气的借口。
深夜，何立带着夜里的凉意打开了门，瞬间就注意到了倚靠着墙的孙均，眸光闪动几下，何立关上了门。
“孙副统领半夜在此，可是有失体统啊？”
孙均没有回他的话，眼底晦暗一片
“你去哪了？”
何立短促的笑了一声，合起的折扇轻轻敲击掌心。
“与你何干？孙副统领都管到我头上了？”
孙均上前两步，将何立扔在软榻上，双手撑在何立身旁两侧，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愤怒
“那日，明明是你先主动的，为何又是这般做派？”
孙均已经想起来了，那日分明是何立主动。
何立的表情似乎凝固了一瞬，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嘴角勾出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笑。
“是吗？那孙副统领自己不也同意了吗？不停纠缠于我，难道还想做男宠不成？”
孙均被何立气得腮帮子紧咬，低头用力吻了上去，如同撕咬一般，不多时，血腥味在口腔中扩散开来。
何立吃痛，本想反抗，却没舍得用腰间的诡刃，只是用手推搡着，最后，那手也绕上了孙均的脖颈。
…..
从那日以后，两人关系变得有些奇怪了，夜里不分你我，白日却行似陌生。
何立对孙均的态度忽冷忽热起来，热时甚至会教他读书习字，不过在瞧着孙均写出的第一幅字迹后，他又兴致缺缺的放弃了，还微讽的调侃他不愧是武夫。
这样的做法不过是让孙均又将他吃干抹净一遍罢了。
冷时，在做完后直接将他赶出房门，提起裤子不认人玩得是把好手。
孙均猜不透何立在想些什么，每次关系近一步，何立就会冷他一会，保持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让孙均抓心挠肝。
有一日，孙均寻得一块未经雕琢的血玉，通体血红，漂亮极了，那卖他血玉的贩子说，玉有灵，能保人平安。
孙均不求别的，只求那人能一生一世平平安安。
所以他买下了那块血玉料子，回府后却迟迟不知该雕成什么模样。
张大瞧见了，眼珠子滴溜一转，给了个主意。
“送给心上人不妨雕成红豆，上面刻上对方的名字。”
“为何？”
“因为我听我家婆娘说，红豆也叫相思豆，这玉如此红，再适合不过了。”
孙均采纳了张大的建议，然后无视张大追问三舅嫂是谁的问题，转身走了。
日也雕，夜也琢，终于在乞巧节当日将那红豆送出。
瞧着孙均烧得耳根连着脖子都通红一片，何立接过红豆，入手温凉，他对着烛火观察片刻，雕工不算精巧，但胜在用心，其中一面刻着何立的名字，隔着烛火隐隐还透出些红，煞是好看，何立很喜欢。
他手指爱惜的在红豆上摩挲两下，突然冷了脸，将红豆随手一抛，红豆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何立语气冷然
“孙副统领是不是将自己放在太重要的地位了？你我有什么关系？还是莫要将心思花在我身上了。”
孙均望着何立冷淡的模样，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而后才从心间传来阵阵闷痛，如带血的刀子来回刮蹭，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心意被踩在脚底下践踏，孙均笑了两声，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只是感觉心凉了一截。
大概在何立心里，自己终究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孙均转身离去。
两人的关系瞬间降到冰点
孙均再一次认真看何立，是在他和瑶琴跌出房门时。
鲜红刺目的血从他嘴角溢出，就像那日他扔掉的红豆。
孙均愣怔的看着，不知该作何反应，何立弥留之际费力侧眸望了过来，那眼底闪动的情绪，孙均不懂，他向来都不懂何立，所以只是一脸漠然的看着。
死了也好，死了，自己就不总念着了。
只是心底撕裂般的疼痛怎么也抑制不住，在何立闭眼后，才从喉间溢出痛苦的呜咽。
那一日，死了很多人，鲜血染红了宰相府，孙均依照张大的说法做了，世间从此有了满江红。
在走之前，孙均鬼使神差的去了趟何立府内，他死后，手下人作鸟兽散，往日热闹的府邸早已空无一人。
孙均想着，再最后看一眼，然后彻底忘记这段回忆。
一切都还如同之前一般，毫无变化，孙均仔细看着，像是要将这一切刻入心底。
蓦地，他视线顿住，床榻里头有一处凸起，与孙均的记忆有所出入，他上前两步掀开被褥，床头放了个精致的红匣子。
匣子里只有两个东西，一个细致整理好的字画卷，一个被信纸仔细包裹的物件。
孙均随意打开字卷，看清楚后，握着字卷的手突然开始颤抖起来，上面赫然是自己第一次写下的笔墨，歪歪扭扭的何立二字，还被其用心的装上卷轴细细保存。
那日何立的嘲讽的笑在孙均记忆中还鲜明，历历在目，如今，他已化作冰冷的尸体，再也露不出那笑了。
孙均放下书卷，红着眼近乎疯狂的颤手打开信纸，带着一道轻微裂痕的玉红豆小心的被包裹在其中，信中有字，都是何立曾认认真真教过的。
孙均亲启：
不知你能否看到这封信，若看到了，那我此时应该已经死了，我总是告诉你，不要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可我却忍不住亲近于你，给了你希望。
我早已深陷在这相府泥潭中出不去了，你不同，你还年轻，你可以鲜衣怒马的闯出自己的天地，何必趟我这一滩浑水。
相府此时必然已经大乱，你速速离开吧，寻个好去处，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何立。
这封信应该是很久以前写的，因为在结尾，何立又加了一句话。
“玉红豆，我很喜欢。”
信很短，用着最简单的词句，却字字入心。
泪水滴落在信纸上，洇湿了字迹，孙均手忙脚乱去擦，越擦越乱，越擦越乱……
孙均第一次像个孩子一般号啕大哭，手中紧紧捏着那枚玉红豆，心脏揪疼得蜷缩。
隔着泪水朦胧，孙均突然察觉那刻了名字的红豆背面还有字。
用力擦干净泪水，借着窗外的落日余晖，孙均看到了何立那漂亮的字迹——孙均。
两个名字，一正一反，仿佛象征了他们的结局。
那道被摔出的裂痕正好穿过何立的名字，将其分成两半
是不是因为玉碎了，所以就不保他平安了？
孙均连滚带爬的跑出房门，何立的尸体还停在刑房前，甚至无人收殓。
他还像以前一样，仿佛只是睡着了，但面部的青色和嘴唇的惨白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孙均小心又轻柔的擦干净他嘴角的鲜血，拖着浑身伤口的身体，将何立背了起来，不再流血的伤口再次撕裂，染红了衣衫。
步履蹒跚的到了府外，孙均上了马，怀中抱着何立，策马而去，落日在他们身上投下最后一丝光芒，黑夜总会过去，黎明即将破晓。
但属于我的黑夜降临了。
何立倒在孙均怀中，温热的眼泪顺着孙均的脸庞滑落，滴在他逐渐冰凉的脖颈处。
没有你，我哪里还有家？
这世间有了满江红，我却失去了我的何立。
何立，我想带你一起离开这个泥潭，所以，你等等我好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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